纪录片《未至之境》里，有我们到不了的中国，那里没有人，一草一木皆自然造化，一石一壁尽鬼斧神工。我想，不是因为人到不了那里，所以是未至之境，只是那里本来就不需要人到达。
没有人的地方是荒凉的吗？仔细看荒凉两字，有草木，有水流，有寒冰，但也有京。
山林有竹，黑白阴阳的食铁兽自得其间。新竹三日高于人身，深根地下，可食不可曲，覆地三万两千平方公里，任熊徜徉。日下竹林间，眼见虫兽五彩，绿为主调，影子重重交叠。月下竹林间，夜行者的鳞片将月光反射，蟾鸣渐起，扁头蝠从竹中钻出，绒毛是银灰色，挥翅竹间。峨眉山有猕猴淘气，跃于石间岩上，调皮起来人也无可奈何。春季里金丝猴家族添了新丁，每只猴都想抱一抱新宝宝，单身猴群四处挑起纠纷，一盘散沙。山泉里，娃娃鱼还和一点七亿年前一样。山雾来来去去，太阳出来，雾就散了。
高山草原上鼠兔在打洞，在为草原增肥播种。藏狐家族由单亲藏狐爸爸一肩挑，经历温馨与苦难，饥饿和生离死别。藏狼是狡猾的猎手，是动物家族们苦难的来源。新生与死亡在不断发生，死亡可能是为了新生。鹤引颈长歌，在高海拔草原上努力更靠近天空。植物在恶劣环境中挣扎求生，参与了几场迁徙。迁徙的牛羊驴边走边吃，乐得自在。天上的云被雪豹一尾巴扫去，岩羊在吃地衣。
京是野生动物的京，是人不大看得懂的繁华热闹。
这里显然没有人更好。人没有皮毛轻羽，没有保持平衡的尾巴，没有听力绝佳的耳朵，更没有夜视的能力。人是与原住民格格不入的，人的小聪明和它们的本能相较，丝毫不值一提。所谓的食物链顶端，不过是在种种巧合与庇佑之下的奇迹，面对真正强大的绝对力量时，身在顶端只是幻觉。更何况，作为杂食动物，人总是吃得太多，尽管不停地囤积脂肪，却也没有像冬眠一类消耗脂肪的特定活动。贪婪的人虽则经常惆怅自己已经有了太多的脂肪，但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口腹之欲，不懂得自然界微妙精巧的平衡。动物的进食行为源于饥饿，但人的大脑会骗人，人的进食行为也可能是因为欲望。
向往自然是自然的。向往是因为远离，自从以兽皮蔽体，人就和自然有了距离，随着食物的进一步精加工和衣服材质的持续改良，人已经不属于自然环境。未至之境不必至，我们与自然需要保持距离，至少是长焦镜头与雪豹的距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