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从无人的街哆嗦着走进租住的房屋。
老旧的房间中央，白炽灯一闪一闪，提醒着主人自己命不久矣。她不甚在意地踏入房内，把自己扔进窄仄的沙发里。
她用手机放着品味奇特的音乐，不知躺到几点几时。在歌声中，她仿佛正在坠入霓虹闪烁的深海，即将抵达天国。
那里不是天国。那儿位于心之所向。
昏黄跳动的光线中，她闭眼之间隐约见到了母亲，听见她轻声说着：“囡囡，有不开心的事情和妈妈说，我希望你能快乐。”
她心头苦涩，觉得自己可能没法快乐。生活压迫得她喘不过气，她还不能透漏丁点让人知道。
今年过年很忙，大概不能回家了，她心想。这儿的冬天格外冷，比家乡湿寒的天气更令人难以忍受。不知道家乡那边怎么样，是刮风还是下雪？但无论如何，都应是比这里要好过一些。
躺了许久后，她恍惚间发现自己站在家中阳台，瞧见小白探出脑袋，对她低叫一声后转头扭着屁股跑了。她循着小白的路线，看见摆放着多肉植物的窗台、满载着清澄晚霞的玻璃鱼缸和在水中自由舞蹈的鱼。厨房中，母亲正眯着眼睛炒菜，空闲了还扭头喊句，准备开饭啰。她刚走两步，想帮母亲备置碗筷，却猛地感受到了一股冷冽的气流。
一阵冷意袭来，她睁开眼，仍是四肢都伸展不开地蜷在沙发上。她听见寒风呼啸，阵阵敲击于玻璃窗上，还感受到冷空气从缝隙钻入房间后张牙舞爪地侵占领地。
肚子咕咕叫了起来，提醒她要准备吃食。疲惫却从心口一直传至神经末梢，使得体感和欲望转瞬化为虚有。无甚东西支撑她起来，她便再没有动弹。
时空在这一隅静止。
她瘫软着身子，脑海里是电影放映似地快速闪过的往事，那些开心的不开心的回忆如潮水一般密密匝匝地在房间里上涨，慢慢没过她，让她难以呼吸。在这现实与虚幻的交叉点，一阵来电铃声打断了她正在外放的歌曲，她瞥一眼屏幕，是母亲。
“喂，妈，怎么了？”
“没事，就想打给你，和你聊聊天。你在干什么呢？”
“我正准备吃饭。”
“吃什么呀？你在那边平时要记得吃饭啊，多吃点，吃好一点……”
闭上眼，听着母亲的话语，她一一回应着。聊天当中，她仿佛置身于温润春风拂过的大街，看到了被翠绿青山环抱的彩云，那是落在脸颊的烟霞。脑中胡乱浮现出听到纯音乐时感受到的午后阳光，友人曾经手写的信件，回归过去的芭蕾舞者的裙摆……她突然听见一句，“你过年回家吗？”迟疑了一会儿，说，不回了，回不了。母亲那边也停住，欲言又止。片刻后，母亲叮嘱她注意身体，好好照顾自己。她只能默默地答应着。
挂断电话，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坐了起来。静坐片刻，她决定给自己煮碗面条。
站在沸水满溢咕噜噜冒泡的锅前，呆呆看着面条在水中翻滚起伏，一根根恍若嬉戏一般纠缠又分离，她突然捂着脸，弯腰蹲下了身。
将煮好的面条放在桌上，她缓慢地吃了起来。面条因煮制时间过久而软烂不堪，难以夹起。她只得贴着碗口一点点往嘴里塞，艰难地咀嚼、吞咽。
好难吃。想……她想要什么？
视线被模糊，只能抬手用衣袖擦干脸，用冻得僵直的手拿出手机，她清清嗓子，长长舒了口气，点开屏幕拨回去。
“妈，我回家过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