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白在看到连环的高架桥下的爬山虎时，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奇妙感受。他最初只是惊叹爬山虎的生命力，后又感觉这里有些像自然生长的荒废城市。汽车爬坡时的马达震动格外有力，像野兽的心脏勃勃跳动。他又想到原始森林绿色城市之类，但要说这里是原始森林却少个人猿泰山，绿色城市好像又老套。他的目光被一辆货车截断，无奈抬眼往前看，他知道刚才那是什么感觉了。
有一匹白马，马蹄哒哒，鼻子吹着气，逆行在高架上，平静地在车流间穿行。
马的脚步与汽车马达震动合拍，白色的身体与灰白的公路、绿色的爬山虎相配简直妙不可言。旁人都在惊叹为什么高架上会有一匹马的时候，赵白觉得这里就应该有一匹马。
汽车堵住了，开不动。那匹马在几辆车周围转悠，最后在赵白坐的车旁停下，还用鼻子探嗅赵白的车窗。车上的乘客盯着赵白，赵白打开车窗，脸上有点发烧。白马身上安了马鞍，缰绳也系着。赵白忍不住抚摸它头上柔顺而有力的鬃毛，心里漾起了一阵愉悦。司机堵得烦躁，点了支烟，烟灰抖落到窗外，又有一点被风吹进车窗。他抬头看后视镜，发现赵白和白马热络得很，叼着烟对赵白道：“小伙，你跟这只马这么亲，不如就送它下去吧。”赵白抬头看到后视镜里司机充满红血丝的眼球，抚摸白马的手不知如何安放，停在马的头顶：“下去？到哪去？”
白马仰颈发出一声嘶鸣，鼻子嗤嗤地吹气。赵白环顾四周，看见的只有其他乘客的冷眼。他涨红了脸，张着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，他又看一眼那白马，拎起包就往车下冲。马看着他跑下车，安静地挪了蹄子，由着他用不熟练的手法牵起缰绳，尽管他们都不知道目的地。
赵白避过其他人的眼睛，垂着头往前走，但也不时回头看一眼马镫，摸一把马脖子上的鬃毛。他额头上在冒汗点。这可是他绝无仅有的在高架桥上骑着马的机会！可他实在是担心这样的莫名之举会招来事端。马蹄声太好听了，清脆有力，他颇受诱惑。他决定了，牵着马停在两车之间要上马。他看到后面车主诧异的眼神，羞怯的同时竟有些得意，毕竟他可是要在高架上策马而行了。他一脚踏上马镫，拉着马鞍想要上去，却瞄到一辆蓝白色的摩托闪着红蓝的灯开过来。
赵白听到交警喊：“前面那人干什么呢！”他慌了神，下马镫时差点摔到旁边的汽车头上。“这匹马总算找到了，旁边景区的，说是从草原拉过来的，还是野啊。”赵白想为这匹白马辩白，抓紧了手上的缰绳。交警向他笑：“在高架上骑马感觉怎么样？”
“我还没有……”
“请你把它送下去了。”
赵白张了张嘴，没有说话，抚摸了白马的额头，慌张地踏上马镫。交警像是放心了，骑着摩托窜到前头。赵白轻拍了白马的背，他不会告诉别人：他现在和这匹马是同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