端午,我和一个作坊相爱

期次:第299期    作者:土木1611焦景怡   查看:34

  五月初四,端午前日,已经入夏。夏天的太阳很毒,但总能被小镇里飘荡的美味冲淡。我经常去河流附近的一个小店,那个地方是美味的源头。
  大人们都在很神秘地忙着什么,芦苇叶和糯米一盆一盆地往厨房运。我很想弄清楚,每每这时外公总会塞给我一把零钱,笑呵呵地说道“去店里,把那袋东西拿回来。”离了家门,我跑过草垛和池塘,还有空无一人的石板路,直奔小店而去。对大人们来说,小店的价值在于它能提供许多物品的实用性,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,每次去小店都是一次了不起的远行。
  对于小店来说,我是一个让人吃惊的孩子。黄昏,在一个小店最孤单的时刻,我出现了,木愣愣地站着。一个老人蹲在石磨的旁边,磨坊里弥漫着浓浓的稻香,白白的米浆在石磨下流淌,像纠缠的雨水,在眼睛里泛起旋涡。老人突然抬起头来,发现了我。他问我想要什么,我小心翼翼地给了他身上外公塞的零钱,一共是五块。他递给我一大袋糯米浆,加了两大块火腿。
  我回家的时候一路走得飞快,那火腿和米浆在口袋里散发出悠远神秘的味道,让我兴奋不已。第二天,餐桌上多了新的肉粽子和海蛎包。
  如今,十年过去了。泛滥的水流有时候会冲走一切,但牵牛花偶尔会勾住时光。我现在喜欢散步,也喜欢去小店里面坐一会。小店还在,但老爷爷已经老了、累了。他现在只卖一些糯米和干货,在端午快到的时候,才会推动那个古旧的石磨,做出他的小店才有的糯米浆。年青人忙碌着,包粽子、倒井水,忙着第二天的端午,说着城里的见闻,而老爷爷喜欢说说镇里的长短。他偶尔说说我外公,说外公的海蛎包做得是多么的好,和他的糯米浆多么相配;外公的肉粽子不够好,不如他蒸的火腿饭。
  磨好的糯米浆搅拌沉淀,老爷爷的动作缓慢而干净,他把每一刻都做得很清晰。柴烟慢慢熏透了他年轻时的相貌,他也只是自顾自地低着头干活,等孩子们的影子慢慢变长。
  长大后,我才知道那些细小的生活有多么的好。现在的粽子,糯米,走出了作坊,走进了超市。长的、短的、方的、圆的,各种各样的新形状出现了,每个人都说它有多么的好,然而,我印象中的“好”只属于小镇的作坊。我曾经是一个贪吃的孩子,现在长大了,只有贪吃这点依旧没变。我固执追求着生活的美味,这种美味,伴随着我在每一个梦里苏醒。
  装好糯米浆,老爷爷就休息了。我问他要不要去我家吃个饭,他说他困了,走不动了,明天中午吃粽子再去。说罢,他走进院子里乘凉,摇着扇子,唱着一首没有名字的笙歌。
  河湾悄悄伸了一个懒腰,它的安静可以疼爱所有的水鸭和茨菇。它流经的地方,老屋子里还有人住,端午的前夜也要结束了。河水流得漫长却从不孤单,河面上有时起风,在河边,我和一个作坊相爱。